那山,那事,那人_蒲公英洒满明村河(第三十七章)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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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蒲公英洒满明村河(第三十七章) (第2/2页)

着蹒跚的脚步,一摇一晃地离开了卢镇河畔。接下来,还没到这年的腊月,师娘迎着飘飞呼啸的雪花,沿着卢师傅灵魂远去的方向,踩着小孙子浅浅的脚步,无疾而终,无喜不悲地走完了自己的人生。

    一年之内遭遇三场变故,就算是铁打的人也会跌倒在地,默立在神台上的菩萨也双眼迷离。打锡鬼舅爷爷的身子佝偻了许多,头发和胡子全白了,嘴上的香烟依旧升腾起丝丝青烟,但却很难再见到过滤嘴了。他在卢镇大桥下的铺子早就不在了,各个乡村也几乎没有了锡制、铝制品需要修补,修凿石磨也成了陈年黄历了,只有磨柴刀、剪刀还偶尔有些活儿可干。打锡鬼舅爷爷虽然来的次数少了,但他好像早已习惯了这种走村串户的生活,像是条件反射,像是宿命轮回,每个月总要身不由己地出来走几趟,哪怕没有一单生意可做,他蹒跚的脚步、佝偻的身影总要在明村乡间的小道上悄然来去。

    秋去春来,花开果落,人世间的事情,总是在悲喜送迎间循环反复。一九八七年的农历腊月二十四,我记忆中,这是打锡鬼舅爷爷唯一一次小年没有回明村祭祖上坟,因为这一天是表姑卢小婷出嫁的日子。按照我们明村的规矩,男女一方家有丧事,如儿女已经议定婚姻,一定要在当年嫁娶,否则有丧事一方就要守孝三年,另一方要等三年才能完婚。丧事当年便举办婚礼,也借此来冲喜,这是明村大多数人都遵循的习俗。我跟着奶奶,在卢镇,总算是见证了一次打锡鬼舅爷爷的开怀大笑。大红对联,扑闪闪的喜烛,驱除了压在心头一年来的阴霾,每一个人脸上都绽放着喜悦。闺女有了归宿,做父母的心愿才得圆满。打锡鬼舅爷爷喝得有些上头,拉着十来岁的我,一直说个不停。

    时序如流,岁月无忧。白的,粉的,随风散落的蒲公英,缀满了明村的山沟田野。这一年,我结束了明村小学的学业,即将背负行囊,走向人生旅途的第一站---卢镇初中。从这一年秋天起,我算是成了明村的游子,迈出的脚步便再也没能收回。农历七月十五,这是明村人最注重的鬼节,家家户户都要在这一天的黄昏时候,为逝去的先人烧去纸钱、衣物,期盼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里衣食无忧,健康快乐。农历七月,明村有着自己的风俗,平常情况下,整个农历七月是不会去亲戚家走动的,尤其是从初一到十五,去亲戚家走动是最大的忌讳。农历七月从初一到十五期间,会去亲戚家走动的,要么是这段时间有亲人去世,需要报丧、送葬,或者是前一年七月十五之后去世的,亲人要在来年七月为另一个世界的“新客”烧纸挂衣。一句话,不管是哪种情况,去亲戚家上门都是悲伤和不受欢迎的。

    在明村生活,我们自然也是恪守这样的习俗,千百年之前,连同现在和将来,我们都心照不宣地恪守着明村的忌讳,尽管没有人能说清楚它是好是坏,合理不合理。唯一打破了这个忌讳的,就是一九八八年的那个农历七月十五,打锡鬼舅爷爷鬼使神差地挑着他的担子,迎着热辣辣的太阳,漫无目的地晃悠着,最后竟然在夜幕降落之际晃悠到了我们家门口。

    打锡鬼舅爷爷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,大黄狗照例旺旺叫着冲出了院门。看见我把舅爷爷迎进门,奶奶的脸上堆着一层乌云,父亲则一边整理饭桌,一边招呼舅爷爷坐下。父亲是个文化人,本就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,不管什么时候,家里有客人来,父亲总是满脸欢喜地殷勤招待。饭菜上来了,父亲陪着舅爷爷边喝酒边聊天,谈论最多的话题就是我升初中的事情,是留在明村初中读,还是离家去卢镇初中,这是他们讨论的重点。毫无疑问,两个人的意见出奇的一致,就是要我离开明村,到卢镇去,从小开始就要多接触外面的世界,多学习外面的知识和经验。舅爷爷满饮一杯,又叫我给他斟满酒,上下打量着我,半是遗憾半是自责地说,老懂从小就懂事,要走出去,走得越远越好,不能像你舅爷爷,一辈子没出息,走出了明村,却还天天想着往乡下跑,往明村转悠。舅爷爷是老了,走不动了,哪里都去不了喽,这把老骨头能埋在明村的山头上,我就心满意足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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