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九记 我所知道的吉田 (第2/4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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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大清早的，吉田却爬起来了。这个我一直没有想通，吉田似乎是寝室里每天起床速度最蜗牛的一个的人，所以太阳总能照见他肥大的屁股。虽然吉田起床的动作轻盈敏捷，但于无形中透出一种鬼子进村似的凛冽寒气，所以我们几爷子都齐刷刷地坐起来观看吉田的一举一动。我清楚地记得吉田的眼睛是睁开的，而且动作自然流畅，更而且他问我挤了一截牙膏，这表示吉田并非出于无知弱智的睡梦状态。吉田刷了牙，把镜子拿来照。我们都看见他炫白的牙齿，白森森的。寝室都因此而光华一现。在我们回过神来前，吉田已经大步流星地冲到门边，拉开门，走出，随手关门，动作一气呵成，如行云流水。门笨重着，很机械，嗓门大，震得我们一群看客都摊回床上。

    闭着眼睛，我一直在想，这个梦还真他大爷的邪门，吉田先生是不大刷牙的，隔三差五吧，也鄙视翻来覆去照镜子的小白脸和兢兢业业反映客观事实的镜子。

    后来，据吉田私下里的自我交代，他承认某某五大三粗说的“早起的鸟儿有虫吃”是对的，因为经过他的实践证明，大清早的在校园晃，不但能看见地上斑斑点点的鸟屎，还能邂逅地上洗得干干净净等待被临幸的红色人民币。

    就这样，吉田就顺理成章大摇大摆地把这红色的微笑据为己有，还多神不知鬼不觉的。他还坚信这个是昨夜宿醉不归的哥们儿给他的见面礼，盛情难却。怀揣着火红的温度，吉田抢到小卖部买早就相中了的巧克力费列罗和奶茶香飘飘。虽然吉田连“为人民服务”的理想都戒了，但他还是把费列罗和香飘飘一边刻到骨子里一边牢记在心里，双保险才安全。

    穿过校园的林荫道，吉田一颠一颠地走路，左手一块大大地费列罗，右手一杯热气腾腾的香飘飘，嘴角是淡白的泡沫和茶色的流体。他很得意，他那时就是世界美丽人们愉快生活的真实写照，他是地球的形象代言人。

    原来我们一起讨论过，一致通过请他代言通威饲料。他咂咂嘴，哼了一声，侧过头，拿眼来斜我们，表示不屑。我们也没有强人所难了，和平是弥足珍贵的。

    吉田一吃起东西来世界再怎么战火连天也是和平的。遥想当年，吉田也发过一笔横财，为了继承和发扬“有福同享”，大出血请我们一群人到一个小店从日出山吃海喝到日落。结果，一群人都落在店外的垃圾堆旁，咋飞都没挪过窝儿了。全军覆没。最后，出动了隔壁寝室的人马，把我们收拾回去了。为此，受了义正言辞地批评和写作了声泪俱下的检讨……所以，这一次，吉田独自承担了这个罪恶的来源，牺牲得伟大啊。我们都表示了理解，一个阿尔卑斯也够了。

    吃饱喝足之后，吉田就体现出他残存的爱岗敬业精神来。他很快乐地去上课了。

    老实说，我们班上还真的算良莠不齐鱼龙混杂，光扳指头数数看似反面的教材就有留级的留学生，超有钱的高财生和上课一直打瞌睡的特困生。或许你会说，这很正常啊，QQ上多了，什么企鹅没见过啊？不过，总的来说，咱们的吉田先生终归是出水芙蓉了一把，特单纯。

    这上午第一二节课是上机cao作。吉田曾经说过，上机cao作是一种折磨，要死命顶住游戏妖冶身材和火热嘴唇的诱惑，就算顶住了，也不算胜利，该为折了寿而抢天呼地捶胸顿足。

    这天，他冒着折寿早亡的生命危险，坐在电脑前在老师的指示下冲锋陷阵奋勇向前。可是，天有不测风云，人有旦夕祸福。突然断了网，一切的劳动成果在瞬间化为乌有。更让他不平的是，只有他一台电脑的网被断了去。

    吉田深深地一呼吸，把网线插好再战。还真是调皮捣蛋啊，电脑一口气没有提上来坚持不到三分钟又撒手不管。吉田按捺住心中熊熊燃烧的无名业火，耐着粗犷豪放的性子又去插一遍网线。可是效果很明显——并没有手到病除，就算是人工呼吸心脏挤压也枉然了。

    对于这样的结果，吉田有一种心碎得跟饺子馅一样的感觉。为了表示对学校设备的不满，吉田本来打算静坐示威的，可一想到那能够杀死一头牛的无聊，就玩起手机来。

    老师打他座位前经过，看见吉田QQ聊天时的笑颜如莲花的开落，问，你小子做完了么？

    吉田浑身一个激灵，在默数一二三，准备好表情以后，抬头，用水汪汪的小眼睛投射去无辜可怜的眼神，并配以无可奈何的声音，老师，电脑连不上网了。

    老师显然经过了大风大浪，不吃这一套，十分宝贝自己下达的命令。

    吉田仍然采取低三下四的战术，我下课后做了交给您。

    可是，老师，那个万恶的该千刀万剐的老师竟然一口回绝，并意味深长地说，谁叫你不早点反映情况。

    吉田不高兴了，我顶你个肺哦，你在两个教室之间往来流窜行踪不定，我怎么能够肯定电脑在你身处于本教室之外时断网呢？大爷又不是成功的教唆犯。

    趁这个气势，他奋勇抵抗外来侵略，骄傲地说，那我不交了！

    老师的表情明显是现场才研发的，在一番阴晴不定之后，终于咬牙切齿般轻声细语地说，你出去！

    吉田仓促间反应过来，站起身来出去，马不停蹄地出去。教室还是一如的安静，老师还在那里站得玉立挺拔。那一刻，吉田觉得自己像茶叶。却不知道是怎样扯关系的。

    满腹委屈地从教室里出来，凭借砚湖的杨柳岸晓风残枝，吉田突然想起“陷落了一城的繁华，人鬼相牵挂”，这可以用来形容地震带来的威慑人心的效果。为什么会想起这个，他不知道。

    一个人在湖边站着，看了架子上七里香的纯白蔓延到树尖的绿色里。当然那一片白也浸染了目光，顺着血液，一直白到心里去，天地间就一片诡异的白了。

    吉田慌了，掏出电话往家里打。电话还是mama接的，他这一次完全占据了主动地位，一开口就是：mama啊，是我，我在学校很好的，吃得饱穿得暖睡得香；也听老师的话，按时完成作业；同学们很好，相处愉快……

    吉田一直在絮絮叨叨没完没了，似乎他突然老了，只记得要不停地说话才能停止孤寂。

    终于下课铃声响，悠扬婉转，吉田才意犹未尽地住了口。他mama说，儿子好才是mama好。

    当我们寻到他去吃饭时，吉田正望着地上发呆。我看见地上有龙飞凤舞的笔迹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