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		  		章一 雨夜歌  (第1/1页)
    “当年我还年轻,只不过是头发白了,牙齿松了。可那个修士偏偏不信我才八岁,把我赶下了山。当时我躺在床上问自己,难道我刚刚八岁就要老死了吗?结果第二天……”    “官人,你看我这般有几分像人?”    梳妆人打断了黄唐,捧着那张雌雄莫辨的脸庞,对镜痴然,顾影自怜。    “你是问我呢还是问镜子呢?”    黄唐伸手捏了捏那白玉般的脸颊,打趣道。    “哎哎哎,大老爷别捏了,都要捏出印了!哎呀,坏掉了坏掉了!”    “不碍事,正好把棱角整硬些,阳刚味才够。”    “大老爷,你年轻时真长这样啊?”    “怎么着,不信?老爷我当年那可是……”    “不敢看花东陌上,恐惊云外霓裳仙。我信我信我都信!”少年白玉郎瞥了眼身侧正嘿嘿笑的胖子,发福谢顶两大中年魔咒一样都没能逃脱,就算单看五官也找不出一丝当年模样。    黄唐笑完,凑到白玉郎旁嗅了嗅:“这阴湿味和粉味还是重了点,倒像是广陵江花船上那些流莺们,不像个剑客。”    “这不是这身皮没来得及晒干嘛,这倒不怕,待会亮了剑见了血就寻不着这味了。”白玉郎嘻嘻地笑道。    “也对,那就下楼吧,时辰不早了。记得把老爷我的风姿英武演出来。”    话音未落,江对岸的月亮鼓独有的通透鼓声远远传来。    八月十五,惟扬雨夜。    明月安处是惟扬,只是婵娟多含露。    惟扬这处地上的“明月乡”,却又因多雨而难见那天上白玉,叫无数文人sao客流连往返又扼腕叹息。恰如广陵江旁的十里春风,天下男人趋之若鹜,却也难见那拨弦葱指的主人被琵琶半掩的容颜。    当然,天底下的绝大多数人,都是点不起广陵江东畔青楼的花茶的,又不似那白衣卿相,绣口一吐就能定花中魁首,自然也就踏不进姑娘们的门槛,更遑论登上那江上花舫,让佳人作陪,流莺顾盼,画船听雨眠。    不过,穷汉子有穷汉子的去处,酸书生有酸书生的圈子。就算钱包太瘪,只能在红栀子灯前想象楼内的香风;或者家教过严,想到屋子里的搓衣板膝盖就隐隐作痛。但不管怎样,想来借各种名头出来喝顿小酒总是有机会的。    于是江对岸胭脂路上的白鹭酒楼就成了胸无点墨的俗人们、手头拮据的穷汉子们约定俗成的赏景之地,每夜爆火,座无虚席。尤其每月十五花魁小选,八月十六花魁大选,常有人呼朋结伴来小酌一番,美其名曰“赏花酒”。    今夜正是八月十五,按照惯例,白鹭酒楼里自然也得是觥筹交错不绝,推杯换盏不止,小二上酒之声此起彼伏。寻常叨叨英雄故事、鬼怪志异的说书先生,也不会再讲这些,而是专心致志地当起隔岸花魁大选预热的解说人。随着东畔楼中琴瑟同歌起,人言与乐并,这一端的叫好声浪那指定一浪高过一浪。    但今年今夜,似乎并不如此。    只听一声剑鸣,白鹭楼内酒令顿止。金石相击声促起,紧接着几个吃痛闷哼。哐哐的脚步各处响起,你方唱罢我登场。    啪,大门被挤开,楼内的纷乱立时涌出。一时间,庞杂脚步声、物体推倒声、疾呼声、推搡声,霹雳哗啦,此起彼伏,如同病毒沿着胭脂路迅猛地传播。    不一会儿,本该热闹的胭脂路,已经看不见一扇亮着的窗户。八百步长街上,只剩下二十来只悬在外的灯笼,仿佛阑珊的星,还在顽强地应和着唯一灯火通明的白鹭酒楼。地上随处散落的货物,揭示着商贩们的匆匆离去。    众所周知,白色的雨,并不能阻拦生意人,尤其是这样一年一遇的日子。只有红色的雨,才能浇灭天下人共通的那颗逐利之心。    登登登,整齐短促的步伐由远及近。酒楼外,看不清的人影飞驰而来,在隐约中织成一张大网,迅速围住了白鹭酒楼。    乌黑的雨幕里,斗笠连成一片,仿佛是流动的山峦,又或许更像妖魔乱舞的触手。    斗笠之下,一众人大多身着青衣墨甲。被气血蒸腾的雨水连成一片薄雾,浮在众人头顶上三尺处。    见此情形,附近街道那些原本虚掩的门窗悄悄地关上了,里面的人不敢再探看。    青衣墨甲,惟扬材士。这些主,可是惟扬地上的活阎王爷,贼见了贼要摸摸胸口热不热,官见了官要摸摸脖子凉不凉。    刘怺往前迈了半步,眯起眼看向酒楼重新掩上的大门。他任惟扬材士统领一职近一年以来,雷厉风行,手腕之下惟扬地界鲜有以武犯禁之事。    “盛事将近,山雨欲来,果然各路虫子都飞出来了么?”    刘怺身侧一位身着宽大青袍的留须老者开口道:“梨花巷大小红楼,佼佼者有一院双馆三阁一品楼,背后各有支撑。每年花魁大选时有些交锋,早已经是惯例。另外,闻着姑娘过来的武人,平日里乖张惯了,闹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。”    “谭道长倒是很了解。”    老道咳嗽一声,面不红气不喘:“常客了。但白鹭酒楼往前最多也就是些小江湖借酒斗殴,今天这种情况倒是很不寻常。听说动手的剑客本事不小。”    “道长以为如何?”刘怺的嗓音有些哑,不知是否因此,很少从他口中听到字节太多的长句。    “一个月前,白鹭酒楼换了新掌柜,把酒旗杆上象征青盐帮的血头巾给摘了下去。广陵江的这些个酒楼掌柜,说到底是被那些人被推到台前的人。兴许是势力之间的利益纠葛,事实到底如何,现在谁能说得清呢?”    “青盐帮的手已经伸到惟扬来了?”    “青盐帮私贩盐铁,天下皆知。但江南粮船,十出七归青盐帮,官府运粮,甚至都要仰仗青盐帮。谁都知道青盐帮借机夹带私货,却无人敢动这块蛋糕,毕竟粮船本身就先经不起查。”    老道与刘怺说话间,一道身影从白鹭酒楼顶上闪出,在屋瓦上几次纵跃后轻巧地落在刘怺身前。    “情况如何。”刘怺转头问道。    “报统领,大多数百姓都在刚才被赶出了酒楼,二楼雅间里还藏着些人,大堂内还有二十来人分坐几团,大概都是些九流十派的人物。”    何谓九流十派人物?不需多问,读书郎市井徒,花和尚左道人,掮客暗医,修士轻侠,诸如此类……    谭道人接过话头:“可是疑犯和这些人起了纠纷?”    “没见到几方人马起冲突。动过手的疑犯仅剩一人,并没有管堂内的其他人。”    “可有伤亡?疑犯目前情况如何?”    “大堂内陈着两具尸体。疑犯并没有逃离现场的意思,就坐在正中……似乎在唱酒歌?”    “唱酒歌?唱的什么?”谭道人皱了皱眉,有些意外。    未待那位惟扬材士开口,众人忽有所感,纷纷侧目看向酒楼。    只闻歌声忽然洪亮,自楼内透出,清晰入耳。    “浪荡街头欺良善,见了钱财刀子软。    衣食具足不心安,贪恋美色要妻艳。    家和业大难自满,为图高人去买官。    酒池rou林好不快,享乐亏身又求仙。    遍寻不成堕魔道,一梦黄粱到西边……”
		
		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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