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夫子_六、楚家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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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六、楚家 (第2/2页)

明的楚冬青,去过的地方却很少。

    因为娘亲告诉过他,只要规矩本分就不会犯错,不犯错就不会招人嫌弃。

    楚冬青将这番话奉为圭臬,一直恪守着,但长大些后,发现这句话只说对了一半,被人嫌弃,其实往往并不取决自己,而是取决于对方,哪怕你什么都没做,对方瞧上你一眼,便起厌恶。

    虽然这本书他已经粗略的阅览了一遍,但仍忍不住想多看几遍,宣安城有许多他闻所未闻的事物。

    在外,规矩的少年,也会按耐住躁动的心,从不哪怕心猿意马,更不会干逾矩之事,但在家,观览《神京札记》时,却难以克制心驰神往。

    其中有些神奇的地方,令楚冬青留下深刻的印象。

    忠字桥的百樵市,是斩首刑场的,那有一滩数百年不凝不化的鲜血。

    据说是一位大忠臣斩首时,洒溅出的,他在行刑之前,曾留下遗言,“枉死之臣,死后目不瞑,血不凝。”

    此后,每有忠臣枉死,其血便会汇聚到一起。

    这滩鲜血也就被老百姓称之为“忠臣血”,每次忠臣被问斩,朝野上下舆论滔天,当代皇帝难辞其咎,只好下罪己诏安抚臣民。

    所以没有如山的铁证,不到万不得已,皇帝都不会轻易斩杀有贤名的臣子。

    即便如此,当初不过一小酒杯的鲜血,如今已有盈盈一大盆,可见枉死的忠臣委实不少。

    朝廷当然试过除掉那一滩血,只可惜,各般手段层出不穷,却无济于事。

    那滩忠臣血,一直有太玄宫的道师看守,虽说是忠臣流下的血,但已被天地浊气所污染,隐含着煞气,寻常人若久视之,便会变得狂躁,有嗜血的冲动。

    忠臣血既非纯粹的邪物,也非祥物,因为它出自忠臣之躯,蕴含浩然正气,但同时它又含有死者的怨念。

    阿兄曾去过百樵市,亲眼目睹了那滩忠臣血,血红鲜鲜,触目惊心,在他内心幽深之处,一团不知名的火,忽然死灰复燃,识海霎时殷红似血,他如孤舟一般飘荡于惊涛骇浪的血海中,倾覆只在一瞬之间,在血海将其吞没之前,他当即收回眼,惊惶离去。

    阿兄第一次感受到难以扼制的恐惧,那是一种即将迷失自我的恐惧。

    阿兄在札记表述道,“忠臣血如同一枚钥匙,为我打开了一扇潜藏在内心深处的觉醒之门,不知是好是坏。”

    在俭字桥的一户百年老宅,其堂屋高挂的辟邪镜中,总会无端地出现一些光怪陆离的景象。

    有人曾从中见过,数不尽的白衣男女,当空御剑齐飞,遮天蔽日,犹如蝗虫过境;

    也有人见过,奇禽异兽搏命厮杀,打得天摇地动,山河破碎;

    也有人见过,一块黑色巨石上,长着无数张人脸,面目狰狞可怖,哀嚎声此起彼伏,但巨石之下,却盘坐着一位年轻僧人,一手敲木鱼,一手掐珠念经。

    二者犹如弥天黑夜与青灯豆火一般,泾渭分明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此镜过于诡异,后来被太玄宫收藏,并取名为“蜃镜”,自此非一般人,无缘观览此镜,且观镜者必须将镜中景象如实告之。

    阿兄对蜃镜十分好奇,曾去太玄宫,求一观此镜,并被欣然准允。

    在镜中,阿兄看见一位身穿黑甲,颈系赤色披风的将军,手持一杆红缨单刃戟,胯下骑着一匹锋棱骨瘦的神骏,从孤城之中奔杀而出来。

    孤城外,千军万马,列阵以待,枪戟森森,士气如虹。

    半空中,凌风蹈虚的炼气士,星罗棋布,各个意气风发,锋芒毕露。

    而那一人一骑,挟牛斗之势,如经天流星,威风凛凛,夺人眼目。

    将军舍生忘死,径直冲杀于大军之中,只见血rou纷飞,千军辟易,无人能挡。

    最终,将军马踏于尸山血海之上,仰天大笑,遥望败军落荒而逃。

    阿兄在札记如是写道,“世间当真有如此神勇之人,一人可挡百万雄师?

    我辈唯有这般英雄风采,才算不虚此生。”

    宣安城北的悬经寺,有一株古老的榆钱树,风调雨顺之年时,万木欣荣,唯独它病夭淡绿,但每逢灾年时,其他的树木长势都不好,但它又偏偏绿荫成盖,成了饥荒之年的救命粮,饥肠辘辘的百姓,吃完树叶,还要将树皮剥光吃尽,但光秃秃的榆钱树依旧能活下来。

    百姓将其奉为神树,又因为它扎根于禅寺中,所以又被尊称为“菩萨树”。

    以前楚冬青也听说过神树,但札记中却一桩更离奇的事情,阿兄曾去过悬经寺为娘亲祈福,并敬拜了神树。

    当他起身时,忽然发现原本无人的神树下,却莫名地趺坐着一位绛衣老僧。

    阿兄以为是寺院中的僧人,便没有理会,不料老僧反倒叫住了他,并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诗,“九世修罗望成佛,血海余孽犹未尽,莲花宝座无尘坐,灵犀一点不可夺。”

    说罢,便凭空出现在阿兄身前,并在他眉宇间画了一个“*”的符号。

    其间阿兄曾试图反抗,结果发现自己仿佛被下了定身咒一般,根本动弹不得,当符号画完后,阿兄只觉得眼前金光夺目,眨眼间,那老僧便消失不见了。

    事后,阿兄曾问过寺院的僧人,描述形容后,得到的回答皆是寺中无此老僧,就在其将要放弃时,一个打扫寺院的小和尚告诉阿兄,他见过那个老僧,不过是寺院的画壁上。

    壁画讲述的,是在大浩劫之前,一位云游的苦行僧传道的事迹,苦行僧最后坐化于悬经寺,而坐化的地方,便是榆钱古树之下。

    那次的际遇,令阿兄百思不得其解,仿佛冥冥之中,什么东西在等待着他。

    在宣安城西南处郊外,有一座奇峰,孤零零地耸立在一马平川的原野之上,陡峭的孤峰,宛如长剑,兀然插落在那,与四下的景物格格不入。

    孤峰名为“独秀峰”,但宣安城百姓更喜欢称它为“折寿峰”。

    独秀峰不高也不大,笔直竖立,瞧不出有分毫倾斜,山壁上怪石嶙峋,草木不生,只有一条石阶小道,盘旋而上,直至顶峰。

    任何人凝视独秀峰,只觉得它虚无杳渺,明明山巅上没有云烟笼罩,但穷极目力,也无法一窥全貌。

    一般人都不会去攀登独秀峰,并不是因为它过于陡峭,也不是因为它无利可图,而是因为那山太过邪乎。

    山下一白昼,山巅一人生。

    这便是“折寿山”之名的由来。

    但凡登山之人,皆是朝如青丝暮成雪,仅一个白昼的光景,便渡过了一生的岁月,并且下山后,对山巅的所见所闻,全然不记得,并且次日便会寿终正寝。

    那些上过峰顶的人,不论良善,回来后都出奇的安静,不喜不悲,问他们是否后悔上山,他们都是微笑不语,给人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。

    朝廷早就将独秀峰设为禁地,但总有一些想不开的,生无可恋的人,登峰赴死,寻求解脱。

    阿兄没有上过独秀峰顶,但他却想一睹山巅的风景,在札记中张狂地写道,“他朝开山巨斧在手,定要劈倒这独秀峰,一览其真容。”

    楚冬青观览了数页之后,便合上札记,将它放回原处,然后上床睡觉,但最近一躺下,就愈发想念阿兄。

    他很小的时候,经常与阿兄同睡此塌,每晚阿兄都会哄他入睡,哄的方法也很简单,便是敞开窗牖,二人细数一窗星月。

    兄弟两分工明确,他负责数月亮,阿兄负责数星星。

    他数完一个月亮,便聆听着阿兄的数星星,在阿兄的细语中沉睡过去。

    那扇窗很少被打开,今晚它开着,夜空中新月如勾,星汉灿烂,他学着阿兄,细数窗中的一颗颗星辰,数着数着便睡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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