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试练塔 (第2/2页)

若综合成绩使他入了宗门，也要先在外门好好磨砺，进不了内门得不了师承的。天一宗的严苛，大概如此。

    高无衣的内心自然不是修真界懵然无知的七岁小儿。

    她在现代文明里长大，那里繁华却又让人一眼看透，是最简单也是最复杂的地方。她生在经济和科技都飞速发展的时期，几乎没怎么尝过物质缺乏的苦，她面对的是无处安放的精神世界，在无形有实的约束下产生的各种情绪僵持成了不再需要发泄的死水。

    生前她就知道自己是个聪明小孩，所以不敢离经叛道，惹人看低，就一直做着别人家的孩子；如今她更知道自己是个天才，却因更加切实有底气，没有压力负担，有一百分的天分便能发挥出一百一十分的实力。

    高无衣是自己从高楼跳下来的，一个崇拜死亡的人，对死亡是没有畏惧之心的。

    疯子打人格外的疼，是因为疯子不怕自己受伤。

    炼心室吓不住她，她只是觉得无聊又有点饿。

    两天之后，炼心室自动放了高无衣。

    还未入道之人还是凡俗之躯，三天不吃不喝人就快没了。

    两关的成绩，高无衣可以说都是遥遥领先，几乎算是前无古人。

    大殿之中的人早已坐不住了，掌门按着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脏，这个高无衣，资质和心性都极佳，若是做自己的亲传弟子，将来掌管一宗的责任估计也是能担的。

    似乎是察觉到了玄明心中所想，大殿高处一位抱着大刀的修士冷哼一声，”你别想。”

    一句话炸响在玄明耳畔，吓得他差点跳起。

    玄明忍不住回头一看，这一看吓得他更加坐不稳了，连说话都有些结巴。“延铮老祖，您...您怎么来了？”

    延铮斜睨了他一眼，只从喉咙里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，一个人大马金刀坐在上首，又盯着高无衣那块幻象看。

    玄明捂着自己的小心脏，觉得自己还是少做几年掌门，不然这尊老爱幼的人设迟早得崩了。

    怎么把这个煞星老祖招出来了？

    “您是看中了无衣这孩子？”玄明连幻象也不看了，转头扒着椅背看着延铮。

    延铮略带矜持的点点头，“这一届也就她能入眼。”

    “真是一代不如一代。”

    玄明：......

    第三关却是个幻境。

    高无衣看着眼前的父母有些发愣，太过熟悉的脸乍然看来却觉得陌生。

    她张了张嘴，想要喊一声爸妈，一个耳光劈头盖脸就下来了。

    眼前的场景和十年前乍然重合，高无衣捂着火辣辣的脸忽然冷笑出声。

    母亲的高颧骨和尖刻的话，父亲冷漠僵硬的脸，还有，一张录取通知书，一张并没有出现在自己填报的志愿之中的，药学院录取通知书。

    她刚想开口说出质问争辩的话，鼻子就酸得疼，眼泪不知不觉就落了下来。

    你看，你怎么还是这么懦弱，这么爱哭，这么禁不住事。

    “爸妈都是为你好！”

    来了来了，经典台词他来了。

    高无衣忽然平静了下来，她甚至有心情看了一眼周遭的环境。

    果然有几处格外怪异模糊，她离家已久，自然记不住家中的布置。

    这是一场心魔的幻梦，她抬手轻轻擦了擦自己的脸，一手的潮湿。

    早该想到的，修真小说都有这一遭的。

    原来生前的十年和到修真界的三年，这还是她最大的心魔。

    可她厌倦了，她伸手拿起桌子上那张录取通知书，先是撕得粉碎，然后高高抬起胳膊，重重一拳，极为结实厚重的红木桌子瞬间裂成了两半。

    轰隆一声，随着桌子的倾倒，幻境也随之消失。

    或者并未消失，只是又到了另外一处。

    高无衣正穿着一身棉质睡衣，躺在窄小的公寓沙发之上。

    她的两只猫仰在十几块钱的猫抓板里睡得天昏地暗，七扭八歪。毛绒绒的小肚皮露在外面，不用去摸都能想到手放上去有多软。

    看着两只猫起伏的肚皮，她并没有像以前一样伸手去狠狠撸上一把，只是看着她的心里就觉得格外的柔软。

    手机还捏在她的手上，一长串绿色的方块填满了整个对话框，她低头看着每一行字，原本犀利的眉眼愈发柔和。

    “人生本来就是很难的事情，所以搞砸了也没有关系”

    “我不想劝你不要去死，因为生和死的选择本来就是平等的。”

    “不管怎么选择都是你自己的权利，也都是可以被接受的。”

    “但是从个人感情来说（虽然这里有在劝的意思）”

    “你死了会毁掉我的。”

    大滴guntang的泪水夺眶而出，眼泪决堤，很快沙发上的人抱着手机已然泣不成声。

    如同小兽的嘶吼呜咽间歇地响起，高无衣却觉得心痛如绞。

    这段话，无论哪一次重看，她都无法控制情绪。

    高无衣呜咽一声，含泪打开手机，点开键盘却并未打一个字。

    其实小孩劝成功过一次的，后来她出国留学，而自己，在死前没有再联系过她，一句留言也没有。

    放肆如高无衣，也害怕毁掉她。

    如果久未有音讯，或许小姑娘会以为是工作繁忙逐渐疏远了吧。希望自己的死，不会毁掉她早已安排好的安稳人生。

    毕竟，她高无衣也不算真的死了。

    第三关幻境，一考最深的恨和执念，二试最大的不舍和情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