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34.信芳 (第1/1页)

    （以下“我”代指织田信芳）

    “笼子缝~笼子缝~”

    “笼子中的鸟儿~”

    “无时无刻都想要跑来~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背后面对你的是谁？”

    一群同龄的小伙伴手牵着手唱起笼目歌，我被他们找来做这个游戏，他们围成一圈绕着我转。

    我站在原地，用双手捂着眼睛，出声问道：“可以猜了吗？”

    “还不行~”

    一个声音回答道。

    我接着又等了好久好久，每次问“可以了吗”，都会有不同的声音说“还不行”。

    终于，我的耐心被消磨光了，睁开眼睛，拿起拳头冲他们喊道：“你们这些家伙！”

    他们嬉笑着跑开了。

    “信芳，来追我们呀？”

    “信芳你这个呆瓜！”

    “刚才的样子好傻喔，信芳。嘻嘻嘻！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我总算是明白自己被他们耍了，提起碍事的绯袴向他们追了过去，那群家伙居然联合起来排挤我一个外乡人，是可忍孰不可忍！

    嘛，虽然之后我和他们也玩得很开心就是啦。

    “这下惨了，追得太过头弄脏了衣服……”与小伙伴们分别后，我一个人向神社走去，看到肌襦袢雪白布料上的污迹后不由哭丧了脸。

    反正已经弄脏了，那还不如再废物利用一下。如此想着，我直接藏身到路旁的树丛之中，借助茂密植被躲开人们的视线，偷偷地溜进了鸟居之后。

    这个过程中，自然，我身上的巫女服变得更脏了，而且绯袴上还有几处被枯枝划破。

    “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。只要回到我的房间，我还有另外两件相同式样的衣服，把身上的换下来扔到壁橱里就没人能发现了！

    “之后再随便找个借口，及时把证据消灭掉，补上一件新的就可以了……”

    我在内心为自己暗暗打气，然后耐心地于树丛中等待机会。

    神社境内有诸多宫殿，散布着大量巡卫，要想不被发现地回到我的房间并非易事，必须抓住他们的视野死角才行。好在我对要走哪些路线已经十分熟悉了。

    凭借过去的经验，我顺利地不断接近着自己的房间，终于只剩下了几步的距离。

    这边并没有巡卫看守，所以我大胆地来到了走廊上，一边返回一边越过屋檐望向夜空中的繁星。

    在经过我房间的隔壁，也就是母亲房间的时候，我发现里面的油灯正点燃着，映照出了两道人影。一道是母亲，另一道似乎是大神官奶奶。

    她们在谈什么？

    出于好奇，我并未立即走开，而是悄悄地将耳朵贴在了窗户上。

    “这是从尾张传来的书信……”

    “是这样啊……兄长大人他已经在本能寺……”

    欸？

    “舅舅写信过来了吗！”

    我没听几句，便激动地闯入了房中。

    “芳儿？”

    “信芳，你怎么这幅样子？”

    啊，完蛋了……我还没有回去换好衣服，而大神官奶奶最看重礼仪了……

    算了，死就死吧！至少也要让我“死”个明白。我视线落在母亲手中的信件上，正准备央求她告知内容，却发现她脸上似乎有晶莹的泪珠滑过。

    “母上大人，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“芳儿……”母亲低垂着头，长长地叹息了一声，“这是藤吉郎写的信。”

    藤吉郎我认识，总是跟在舅舅身后的那个小跟班，人还算老实，最近他好像改名叫秀吉了。

    “兄长大人，昨日于本能寺大火中逝去了……”

    欸？舅舅他，死掉了？

    “骗人的吧？”我下意识地脱口。

    “是真的。”

    旁边大神官奶奶也重重地叹息一声，安慰道：“不过，你们母女不必担忧，只要在这伊势就没谁能动你们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我死死地咬住嘴唇，没有回答。

    三天后，我又参加了母亲的葬礼，看着她在棺材中安详得好像睡了过去，我不禁想起了昨夜母亲临终前对我留下的话语。

    “芳儿……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……”

    母亲逝去是因为舅舅死掉了，但理由不仅仅是伤心过度，还存在另一个听起来匪夷所思的原因。

    我的母上大人，苍穹，也就是织田空，从小就表现出一些异于常人的地方，这使得她受到周围人宠爱，也令她之后的人生道路变得更加坎坷。就在昨夜她告诉了我，她可以看到未来发生的事情，不是几个时辰或者几天之后的未来，而是几年、几十年、几百年这样的跨度，仿佛我们所待的“现在”早已变成了历史绘卷中的一笔。

    母亲知道未来世界的走向，她曾经好几次干涉过既定的“历史（未来）”，那些被改变了命运的人都会与她联系起来，如果他们最后还是没能战胜命运，那么她也会遭受难以想象的反噬。

    被大幅改变命运轨迹的有三人。一位是母亲的父亲，我的爷爷，信秀；一位是她的兄长，信长；一位是她的meimei，我的阿市jiejie。

    现在除阿市jiejie以外其他两人都已死去，回归了他们的命运，母亲也因此承受不住反噬而逝去。

    母亲在昨天夜里，交给了我一本厚厚的书册，那里面记载着她所知道的未来。但是我，真的能承受起这本“未来书”的重量吗……我又该拿它怎么办才好……

    “信芳。”大神官奶奶出声，提醒我跟上送葬的队伍。

    我从这间被用作临时灵堂的侧殿内起身，身披素白色的丧服，跟着神官巫女们一起出发。

    短短几天内，最疼爱我的亲人们接连逝世，说不伤心那肯定是假的。我的母亲，她（苍穹）的性子温婉如水，和我完全不同，每次哪怕做错事也只会轻轻地呵斥我，不舍得重罚；舅舅（信长）是个十分有趣的人，我的名字就是他取的，我一直觉得织田家的人都没什么取名天赋，可同样的“信”字代表着我们族人之间强烈的羁绊。

    “信芳，既然苍穹殿下已经逝世，那你就留在伊势宫里学习吧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我听从了大神官奶奶的建议。

    我被认定是非常有天赋的，只要参拜神道就能获得众多神明的眷顾，大神官奶奶她们经常这样说。不过母亲与她们有一个约定，只有等她离开此世后我才可以正式拜入神道教，尽管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，但约定毕竟是约定嘛。

    我刚记事那会儿其实是待在寺院里的，那里有很多光头大和尚，每天都在念佛经，我也偷学了一点。后来舅舅放火烧了寺庙，把我和母亲带了出来。

    来到伊势后，我学的又全是关于神道的仪轨，被禁止提有关佛教的一切事情。佛教和神道教之间的仇怨似乎很大？大人的世界真复杂呢。

    算了，总之我就先随便学学吧，以后再去想那本“未来书”的事情。

    然而，当大神官奶奶隐退后——

    她将伊势宫大神官的位置指定让给了我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