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.生死两不疑 (第1/1页)

    那种奇怪的错觉只是一瞬间，就像她看见张子眠的似曾相识一样恍惚。

    他已经急匆匆的扑了过去，一直沉稳的男人面上强作镇静，好像黄铜神像脸上多了一层面糊的浆壳，风吹一下就能看见他真实的惊怖愤怒。

    “怎么回事？”

    柱子的脸肿了一大块，他嘶嘶嘶的抽着冷气，大着舌头给张子眠拦住，“示爷，憋过去，这箫子不对劲！”

    张祥龙跪在墙壁前，伸出手指颤巍巍的触向壁画，却又在将要碰到的时候，自己捏住了自己的手指，虔诚又狂热的示意众人噤声。

    他混浊空洞的眼神仿如实质，纠缠而粘腻，代替他不洁的手指，一寸一寸抚摸过壁画上神女的细腻肌肤。这种行为带给他巨大的满足，以至于他竟然无声无息的露出一种可怖扭曲的痴笑。

    哪怕是一本医书没念过的瘦猴，这个时候也能看出张祥龙的异样，这种行事已经绝非常态，那是一种臆想的癫狂。

    张子眠再也忍耐不住，脸色铁青的怒喝：“把他捆起来！”

    “得嘞！”柱子解下麻绳，一个泰山压顶给祥龙按住，他竟然并不挣扎，依旧痴迷不悟的高抬着头，望向壁画上的神女。

    于目见状，嗤笑了一声，“张四爷。回去给小龙找个女人吧，也省的对壁画发癫。”

    他背了手施施然的看向壁画，感叹般的丢下一句失望的话语，“张家真是断代了。季天南，你还要跟着他们？”

    关心则乱的张子眠没有理会于目，季天南看着那边的混乱，转身看着于目，黑琉眼睛沉静平和，带着无声无息的讥讽，“受君一饭恩，生死两不疑。”

    说罢，他放下袖子，竟是救人去了。

    而这时，众人这时才将注意力放到这本该第一时间吸引到他们视线，却诡异的现在才去观注，横跨整个墓室墙壁，高大繁复的神秘壁画上。

    几十米高的大墓室墙壁被这种完整壁画全部涂满。壁画描金涂彩，用色奔放大胆，其上绘画的天女仙踪栩栩如生，吴带当风，好不婀娜。未绘半点风线，却见满壁风动，狂风作响，风声呼谒，正是著名的唐飞天！

    洞内潮湿相当严重，导致壁画暗沉，这并没有破坏来自千年前的杰作，那种古老暗色反而为其增添了宗教色彩的诡异厚重，使人心生敬畏。

    “这我要带着胶布，不就发了吗！”赵福捶胸顿足，追悔不已。

    余兴几人用手电照向穹顶，壁画上天女的皮肤有着细小的流光，就在几人愣神的恍惚，那些壁画上的人物仿佛烟云，竟然从画里走了出来，在空中漂浮闪转，如同生前。

    赵福惊恐的摔在地上，顷刻间骇的涕泪横流:“活了！活了！有鬼啊！！！”

    那手持箜篌的天女露出雪白的臂膀，酥乳半掩，香兰氛氛，她洁白的鹅蛋脸上并非什么惑人的媚笑，反而是一种欲盖弥彰的清冷，眼神里盛着请君自来的安然。那些取琵琶者，弹锦瑟者衣着瀚邈，从天邀游，在飘渺的云海里浮沉，一呼一吸仿佛生人。她们似乎并没有被这些人的尖叫打扰，自由的在云海里若隐若现。壁画中的明月托圆而出，散发迷离柔和的月光。

    “呃……”夏浅恐惧的向后缩，紧紧闭上眼睛，身后突然出现的女人简直吓的她汗毛倒竖。

    那位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神女正闭目秉烛，身着青衣，从众人身边归月而去，众人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大量穿着麻衣的古人，他们匍匐于地，脸色青黑，头骨被血淋淋的剥开，按进一盏枯瘦青灯，在黑暗里散发着幽幽的磷火。

    跟在于目身边的余兴表情阴狠一瞬，正准备开枪，被于目一把按住了手。

    张子眠也注意到目前的异状，他低声呵到，“别开枪！”

    一边穿着黑色长袖，相貌普通的张生上前扒开张祥龙的眼皮，看见一片血丝以后，对张祥龙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“给他送出去。”张子眠疲惫的按按眉心，“拿醒神的东西灌，灌到醒为止。”

    说罢，他没管脚边匍匐的人，沉稳了当俯下身检查壁画，“蜃戏而已。张祥龙之前碰过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哎…蜃戏？”在地上软成烂泥的赵福听见这个，哆哆嗦嗦爬起来，“张四爷，蜃戏是麻东西？”

    “骗人把戏。”余兴硬邦邦的丢出几个字，扶着于老爷子去了另一边。

    柱子回忆了一番，一拍脑袋，“张四爷！我想起来了！你们家那宝贝疙瘩之前碰过那阑干，刮了不知道什么玩意儿，是不是那东西？”

    “我不是让你看住他！”张子眠压抑着怒火，丢下壁画直接跑到阑干附近，他跑动的时候扰动了周围的空气，两边的人影一瞬间扭曲，像信号不好的电视投影。

    “蜃戏，将画上的影子借助水面烟雾演绎，栩栩如生人。这是过去娱乐贵人的把戏，现在早已失传，只剩下零星野史还能偶然窥见一二。”季天南抬着手电，仔细端详着神女归月的那段壁画，“这里水汽潮湿，周围非常混浊，恰好符合演绎蜃戏的条件，也就让我们看到了这个场景。”

    他指向身边幻影，一个男性官员头上的向上翘起的乌纱帽说道，“而且有一点不对。这种帽子的样式，在五代才会出现。这座墓至少应该修建到了五代十国，不然无法解释这种壁画出现的原因。”

    “有唐代遗风，绘画中不避龙凤，却偏偏有五代之物。”他用手指轻轻敲击壁画，再一次仔细检查回声，“睡在这里的墓主，很有可能是一位李唐遗民。”

    “大家掩上口鼻！”一边，检查完阑干的张子眠神情严肃，“我们先撤出去。”

    “啊？”赵福哭丧着脸，往前挪了两步，“张四爷，这升官发财升官发财，都晃在眼前，咱们退什么啊？”

    “不想死，就尽快出去。”张子眠不为所动，面容冰冷，“你们就没有发现壁画的内容在变动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