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4 堕落（上） (第1/1页)

    良久，得到了发泄的安黎安静了下来，他喘着粗气，咬着牙。

    “我敢！我要去……我要去问问他……这件事……是不是真的！”鼓起了最后的勇气，安黎腾腾腾来到门前，握住黑暗中的把手，犹豫了一下，猛的将房门打了开来。

    明亮的灯光之下，安黎犹如回到了人间。

    脑海中乱糟糟的声音消失，听不分明的杂音再度恢复了清明。

    那是做的一手好菜的老板娘炒菜的声音，那是微风轻拂下风铃的叮当响声，那是小山城中电视机里从未看过的节目的声音，那是学生们之间的互相打闹……

    生而为人的感觉，似乎没有那么糟糕。

    这瞬间，安黎似乎从某种状态中挣扎了出来，贪婪的呼吸着这人世间的最后一口气息。

    但是下一刻，迎面而来的浩林一行人让安黎再度回到了深渊之中。

    上去问他？

    还是……算了？

    安黎犹豫着，却突然好像被什么控制了一样，踉跄了两步，挡在了浩林的面前。

    “？”

    一群人的目光顿时集中了过来，长久以来对他的欺凌，让安黎差点软倒在地上。

    浩林一群人刚洗完了澡，一个个都穿着短裤，赤裸着上身，披着一根浴巾，手上的脸盆装着换下来的衣物，似乎正准备去洗衣房。正在嘻嘻哈哈的闹着，却被突然闯进来的安黎打断了。

    “哟，不闹别扭了？刚才老师们喊了你这么久，你继续待着啊！”一名同学讥诮的看着他说道。

    “人家就是装给老师看看啦！”又一人嘲讽道，“哎哟~老师~你看人家受了伤~多关心关心人家啦！”

    “别问，问就是自闭给你看！”

    “嘿！别说，装这么一下，说不定晚上又能多喝碗鸡汤呢！”

    一群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。

    安黎心中虽然气氛，却也不敢反驳什么，这是本性，也是长久以来被欺凌养成的习惯。

    他努力屏蔽了周围其他人，只是看着浩林，让浩林有些意外的抬了抬眉毛，看着他。

    安黎顿时又畏缩了一下，正想要逃回自己的房间，身体又僵硬了一下，接着听他大声的说道：“浩林，我有事要跟你谈谈！”

    嬉笑着的众人听到这话，都诧异的看了过来，这似乎并不像平时的安黎能说出来的话。安静了一秒，接着爆发出了更大的嘲笑声，对着安黎指指点点，哈哈大笑。

    浩林挥了挥手，阻止了这些人的吵闹，然后吊起眼睛盯着安黎问道：“你想谈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谈……谈……”被这么一吓，浩林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正在飞速的消散，就像一个漏气的气球。

    浩林感觉到很有趣，也想听听这家伙到底能说出什么来，挥手让这些伙伴们先行离开，留下自己单独的面对着安黎。

    “人都走了，想说什么，说吧。”浩林双手抱胸，斜靠在墙上说道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我……”安黎张了张嘴，然后闭着眼睛深吸了口气，也不睁眼，就一口气问了出来，语速之快，似乎在害怕自己下一刻就会逃跑一般——

    “当年绳梯是不是你们故意弄坏的？！”

    说完这句，安黎就好像用光了全身的力气，瘫倒在地上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。

    他的内心还存在一丝的希望。

    他希望是自己的幻听，或者是那两个人在胡说八道，甚至只要浩林不承认，安黎也会骗自己去相信他。

    只因为他是她的哥哥。

    浩林沉默着，没有马上说话，一时间，走廊安静了下来。

    只有远处的水流声、喧闹声，以及安黎的心跳声。

    “……谁跟你说的这些。”浩林的声音有些阴沉。

    安黎连忙摇了摇头，下意识的不敢牵连更多的人进来，“就是，就是我自己这么觉得的！”

    “自己觉得……”浩林死死的盯着安黎，冷笑道，“是啊！”

    安黎一愣，似乎脑子一时转不过来，“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我说——”浩林盯着安黎，沉声说道，“是啊！没错！就是我们干的！”

    安黎张大了嘴，似乎不敢相信浩林就这样承认了，某种东西似乎在他的心中崩塌了。

    “你个小杂种！也配跟我们一起玩？雪桐护着你，但是我一定要让你知道，你就是个屁！你懂吗？你就是个屁！”

    “杀人犯的儿子，永远也是杀人犯！”

    “雪桐在上面，我也没想到，但是……你是杀人犯的儿子啊！如果不是为了惩罚你，雪桐又怎么会跟你一起困在上面？又怎么会被毒蛇咬？”

    “说到底，杀了雪桐的人，还是你啊！”

    “你懂吗？杀人犯？”

    安黎跪倒在墙角，任凭黑暗和寒冷笼罩着自己。在这个夏天的夜晚，刺骨的寒意几乎将他冻僵。

    什么是人？

    什么是恶魔？

    生而为人，却不一定像人一般的活着。

    恶魔或许就在身边。

    “喂！浩林！你又在欺负人！”一个声音响起，那似乎是那个名为默然的体育老师。

    “我才没有欺负人，老师，是他自己倒在这里的！”

    “还敢嘴硬！快滚快滚！”

    安黎感觉到默然老师似乎蹲下来摇了摇他的肩，说道：“安黎，你没事吧？”

    然而此时的安黎一点开口的欲望都没有，如同蜗牛一般，只想缩回自己的壳中，一动也不想动弹。

    良久，他感觉到默然老师叹息着，脚步远去。

    安黎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房间，不知道什么时候紧闭着房门，蜷缩在墙角、裹上了被子，也抵御不了那种深深的寒意。

    「……你看，这个世界，终归是没有人需要你。」

    「……接纳你的人，也因你而次。」

    「……有什么好留恋的呢？这个世界？」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「……背弃这个世界。」

    「……让他们看看，你的力量！」

    “……滚啊。”

    「……」那个声音似乎被噎住了，停顿了一会，疑惑道，「什么？」

    “我让你……滚啊。”安黎将自己埋在了被子中，似乎这样就可以隔绝无处不在的低语。

    「……我就是你，你就是我，我们是一体的。」

    “我不想听你说话，你给我……滚啊……”

    「……我就是力量，神一样的力量！我可以让你成为一个世界的神！这些欺辱你的人，都可以随你掌控！你明白吗？！」

    “……反正，你也只是想要我的灵魂而已。没有什么意义……给我滚啊……”

    「……该说你懦弱还是懒惰好呢？面对可以改变你处境的力量，你有什么理由可以无视？」

    “……我什么都不想做，什么都不想想……别找我了，去找别人吧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