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		  		第七章 害怕吗  (第1/1页)
    没有任何声响的林间毫无私心地接纳着日出的金黄,满地的落叶铺展成一张五彩斑斓的地毯。    身着惨绿罗衣的男人有着柔和温柔的轮廓,清俊的眉眼略带书卷气。    浅中带粉的唇,皮肤在清晨的光线下更显通透。    及肩短发以一支木簪束起一半,身旁是几条浅浅呼吸的鲤鱼。    就在杜百落朦胧着进入梦乡的时候,头顶飘来少年浅浅的声音:“你在这干什么呢。”    杜百落踏进梦乡的一只脚猛地收回,紧张瞪大双眼的同时身旁几条鲤鱼也像是受到威胁,开始争相弹跳起来。    眼前是一张即使倒着看也依旧惊为天人的少年,面无表情的脸。就连左眼下那条红痕也在这张脸上显得蛊惑人心,魅意横生。    “阿遥?”杜百落捂着心口坐起来,笑道,“你吓我一跳。哎,你怎么在这。”    “你出来的太久了,早膳都过了,我过来找你。”三句话被少年的语速弄得像是一句话。    “奥。”杜百落这才觉得饥饿感官复活,肚子发出阵阵咕咕乱叫。    “……”林遥。    杜百落眯着眼睛不好意思地笑笑。“真的饿了,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。”    “须宁讲的。”    “你认识路啊。”    “不认识。”    “……?”    “凭感觉走过来的。”    “……”    少年捡起地上的鱼拎在手里,看他一眼:“赶紧回去吧,寺里的人都担心的很。就怕你又带回去一个生命垂危的人。”    几条鱼仿佛不敢打扰了少年,在林遥手里瞬间安静下来。    杜百落愣半晌才察觉到林遥是在同他开玩笑。    “你别碰那鱼,脏的很。你衣服那么白,我来……”说着就要伸手。    “不用。”少年回绝,“这衣服除了不防水,其他都沾染不上的。”    “还有这神奇玩意。”杜百落抬起手在林遥脚踝处的衣摆上用力抹了抹,“真的哎,我这一手的树叶竟一点也没擦上呀。”    没忍住又抓起一把树叶往衣服上撒去。    干燥清脆的枝叶在白衣上短暂的停留了零点一秒,就被无情的地心引力接了下去。没有留下一丝痕迹。    “那不用洗啊,”想了想不防水,又道:“就是要晒太阳对吧。”    林遥没理他,拎着鱼往回走。    杜百落摸摸鼻子,觉得自己幼稚至极。    他也站起来背起柴跟上去:“阿遥你家大户人家吧,很有钱的那种,这种衣服很贵吧。”    “……。”    “作为你的救命恩人,你会不会考虑送我一套。”    “……”    “其实不送也没关系,你笑一下也行。”    “……”    少年不说话,甚至眼神都没有给自己一个,但是杜百落跟在他的后面,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心。之前因为那虚无的脚步声而引起的心悸,也淡了一点。    但似乎还是不踏实,总想依靠别人来毁灭自己的胡思乱想。    “阿遥你有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人?”    林遥回头看他一眼,继续走:“在哪?”    “就这里。这片树林里,或者整座山上。”    “……你是见到了什么吗?”    见到什么吗?没有。什么也没看见,但是总感觉有的。    “有脚步声。”杜百落说,“就像一直跟着,你走他走,你停他停。看不到人,不知道后面的人是笑着还是眯着眼,他在看你还是在看向别处。或者说……存不存在,都不一定。”    林遥顿身,看向身后唠唠叨叨的杜百落,发现他是有些失神的。    瞳孔稍微分散,像连不上焦距。    感觉到前面的人停下了,甚至转过身看向自己,才收了前倾的身体。扯了一个受惊吓的笑容:“阿遥你吓我一跳!怎么不走了?”    “柴重吗?”林遥伸手要去拿。    杜百落赶紧侧身:“不重。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姑娘。”    林遥边走边问:“所以这跟你躺在树林里睡觉有什么关系?”    “我……”    “害怕吗。”林遥聪敏的像一个猎者,“那些脚步声。”    杜百落眨眨眼,似乎早间湿气太重,睫毛上落了雾气。    少年清冷的声线轻轻响起:“害怕所以睡觉。不管不顾中,是逃避吧。还是自我放弃。”    明明是很小的声音,但杜百落觉得就像是用了扩音器般,在这空谷中回荡。一遍之后还有第二遍,直到听不见别的声音。    害怕,逃避,自我放弃。    一点也不像林遥这么大的孩子说出的话。    杜百落惊了惊,睫上的那滴雾气就落了下来。    杜百落刚有记忆的时候,自己住在一家破败的出租危房里。整栋楼就好像随时都会倒塌一样。    弱不禁风。    用四个字评价就是:廉价。粗鄙。    大概五六岁的杜百落,奥不,那时候还不叫杜百落。那时候没有名字,有个小小的乳名,或者说是外号也不一定。    玉米。    可以吃的,金黄色或者乳白色,一个粒一个粒的。    这是长大后的杜百落对这个名字的看法。    mama是个做晚上生意的,没有爸爸。    整个家两个人的现状用三个字概括:有点惨。    在那栋楼里几乎全部都是穷的要命的人,一天吃一顿,一顿吃一天。    一间卧室,一间厨房,连卫生间这种私人问题都只能跑一里路去楼下,整栋楼通用。    卧室里一张大床一张小床几乎占满了整个屋子。除了一个两米高一米宽的大长衣柜,再也塞不下其他任何东西了。    大床不让碰,衣柜不让用。    mama白天睡觉晚上出去,狭窄又逼仄的空间里只有小床上单薄瘦小的身影。    漆黑的夜色里照进来微弱的光线,斑驳的墙壁上遍布裂痕,浅的,深的,还有上任租客留下的奇怪的画痕。用铅笔或者粉笔,也有可能是蜡笔。    肯定也有小孩子吧。那么,会像自己一样害怕吗。    反正玉米是怕的。    小而薄的被子死命的裹住瘦弱的身躯,却在极度紧张中适得其反,拧巴了棉被原本的形状。发现盖过头就要露脚,盖住脚就蒙不上头。    于是,蜷着。    像临危的小动物,或者未出生时安静待在mama肚子里的宝宝。    终于,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了,心不在慌。    会捂出一身汗。    可就是不愿意露出一丁点的皮肤来。    直到晨曦微露,光线渐亮。即便是睡着潜意识里也只敢在这时候,露出莹白娇小的脚踝,伸出头。    浓密的睫毛在稍显苍白的小脸上投下大片阴影。    新鲜氧气。    但这种安全感持续不了多久,就会在钥匙(shi)转动锁芯的声音里,猛然惊醒。    混合着女人粉底香水味和浓烈酒气,夹杂着骂骂咧咧和摇摇晃晃里,捧两把水胡乱洗下脸。    给夜归的女人做饭。
		
		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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